(四一)烟堆春昼(第3/4页)



    “干正事了。”他一本正经地哄道。只因太过板正,小钟却忍不住笑了。

    “六次,你还欠我六次。要是今晚做不完,下次就翻倍。”

    他笑着怪道:“小吝啬鬼,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借的高利贷。”

    “还不是因为你不行。”

    这次是无意讲的。他没有因为幼稚的话置气,稳着心神,用手指仔细地挑逗,探索过身上所有的敏感带,又来到底下拨弄小珠,循循善诱地教导她体会不同的感触。运用想象。想象可以更深度激发休眠的感官。她说他像章鱼,尤其是缠绕着吸她的时候,手脚都不会不够用似的。

    是吗?听起来丑丑的。他游入她的深海,但只是在里面安静地放着,随海浪任意漂流,继续聊不与现实相关的闲话。酴醾。意外是她们所写的酴醾原来偏旁不一样,酒,或是草。也许正应二人心中爱情不同的样态:一片漫然疯长、生命力过剩的野草,一场转瞬而逝却足够忘我的酩酊大醉。

    在一片与世隔绝的净土。

    他在里面,所有的情绪都将化成水流在他身上。谎话不作数了。真实的答案就连她自己也意外。最激烈也最羞耻的方式最得她欢心。但哪怕他随便讲两句话,都不用讲太超过的,她就会像枯萎的树叶,禁不住地蜷缩后背,克制着发抖。相连处也似半熟半捣烂的果肉,汁水横流,黏糊糊。

    如此情状,他再怎么不急于还他的“债”,又有从容教导她的雅兴,也不得不提起劲头干她,咬住她白玉般柔滑的后颈,肆意歆享着水母浮动张弛的包裹,至最深处,水母被驯成不是她的形状。那样却太过火。她哭叫说受不了,水母挤出水的模样似在哭泣,轻轻一拧,一揪,湿得狼藉。水母被炽热的日光照成莹白,融化又蒸发,变成天上的云。

    一碰就消散的云。而他一会像包在外面的水雾,一会又像垫在底下烧得发红的甲煎沉香。香意从疏松的孔洞溜进来,多梦的天气也偷溜进来。两个人睡太窄的床,再怎么如胶似漆,总睡不好。

    闭上眼的恍然间,她错觉自己还在学校,放学去办公室找他,最初不过是寻常地吃茶,讲话,他教她念英文诗,不知怎的就脱衣服要做。她还穿了件旗袍,脱时本来得一粒粒地解开边扣。他用撕的。她被顶在墙边的木头柜子上,学校成批订来的标准件,未必多低廉但也绝说不上精致。她正生着气,不想碰他,难耐地去抓柜边,却摸出不该属于它的雕花纹理。家里才有那样的东西。她感觉他骗了自己,不问青红皂白就给了他一巴掌,将他跨在身下骑。学校里人都走光了,应该没人的。一个打扮很像学生的教师拿钥匙开门进来,刚好被发现了。藏不住。灯大开着,惨白的光。内衣的蕾丝还挂着翻开的书页。他能做的就只有坚定地抱住衣不蔽体的她。

    她中奖了。无数的彩票,买一张中一张,人都快被中奖票据淹没。她全副武装,扛着大麻袋去兑奖,却在现场被一群奇怪的暴徒盯上。暴徒一路追,她一路跑,误打误撞跑进一座张灯结彩的中式喜堂。她正纳闷是谁的婚事,七大姑八大姨涂脂抹粉的大白脸一并围堆到她身边,推着她跟大钟结婚,还要两人坐在太师椅上拍结婚照。

    姑姨们又塞来一个裹着红布的大胖小孩。她以为是道具,勉为其难地端着,小孩突然就哇哇大哭起来,吓人一跳。她问大钟怎么办,大钟只让她专心拍照。新娘笑一笑嘛。笑不出来。不情不愿。快门一按,她再看怀里哭闹的孩子,早已变成一只招财猫,笑盈盈摇着那条招财进宝的手臂。招财进宝,进宝,招财……招财已经死了啊。神情屑屑的遗照还挂在咖啡屋的墙上,她一如往常指着画像向人介绍:这才是本店的幕后老板,大奸商喵。

    喵。喵喵喵。

    他变成猫以后,她的日子似落寞了不少。那个曾经信誓旦旦说要养大她们的爱情的大人,终究是不回来了。他知道人要为一生只能有一次的大醉付出什么,哪怕是身败名裂、一无所有。要说完蛋,他的人生也不是完蛋在做出抉择的这一夜,而是看到她的第一眼。除了她,也说不上有什么还割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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