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0节(第2/4页)

跑去火车站领了一张临时乘车证回来,还乐呵呵地说:“过房爷真好,姆妈看,我又给你省了半个月工资。”

    顾西美更气了,冷着脸一巴掌拍开她的爪子。

    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,突然就生出了一股子悲怆的情绪,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抛弃了她,连她拼死拼活在火车上生下来的斯南也迫不及待地甩下她了。

    对面的小床上窸窸窣窣响,斯南赤着脚跑下来,跳到双人床上。

    “我那个草席热死了,还是姆妈你这个凉席舒服。”

    “放屁。”西美背过身不理她,热个屁,这几天夜里只有十七八度,要不是她被气晕了,早就把席子换成床单了。

    “唉,”斯南两条腿蹬直了伸了个懒腰,“好像有点舍不得呢。”

    “哼。”西美鼻子里出气。

    “上海大概吃不到炒拉皮子吧,还有羊肉串,手抓饭,大盘鸡,”斯南咽了咽口水,自我安慰起来,“不过又能吃到大表哥做的饭了也行,欸,不对,大表哥上大学是不是要住到大学去了?”

    “废话。”

    “唉,”斯南叹了口气又振奋起来,“大舅舅做饭也好吃的。”

    母女俩沉默了几秒。

    西美问:“衣服都收拾好了?”

    “我那件大红的绒线衫不见了,姆妈,你帮我找找吧。”斯南翘起二郎腿抖了起来。

    西美反身一巴掌打在她腿上:“抖什么抖?男抖穷女抖贱说了你多少回了!”

    “妈!”

    “那件绒线衫我送给李老师家的娟娟了,袖子短了一大截,你穿不到了。”

    斯南一骨碌爬了起来:“你干嘛呀,我还能穿呢,我最喜欢那件了,你怎么不跟我说就乱送掉我的东西啊?烦死了。”

    西美也一骨碌爬了起来压低着嗓门吼道:“陈斯南你吵什么吵?隔壁王老师他们早睡了,你有点公德心!绒线衫哪能了?我花的钱我买的绒线我一针一针织出来的,我想给谁就给谁,烦死了你。”

    斯南顶着一头毛茸茸的卷发瞪着西美,母女俩就这么在床上对峙了片刻。

    斯南突然乒铃乓啷地下了床,赤着脚把水泥汀跺得啪啪响,跳上小床拉过毛巾被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。

    “随便侬!”毛巾被里发出了一声怒吼。

    西美盯着像个茧子似的女儿看了半晌,侧身睡了下去。

    第二天一大早,西美拿了一包恒源祥的雪青色马海毛绒线去了李老师家,把那件红色元宝针的绒线衫又要了回来,翻箱倒柜找出半团红色绒线,把两只袖子拆开来接长了一截,下摆没绒线了,只好将就着当成短款穿。

    斯南一整天在友好路上游荡,和自己的帮众以吃吃喝喝的方式洒泪惜别,少不了要宣告一下征服上海滩的雄心壮志,友好路就此升级成总舵了,万春街就是第一个分坛。没办法,上海能练功的地方实在有限,帮众也不好招,像陈斯好这样的家伙属于绝大多数,就算骗进来了队伍也不好带。斯南心里对日后的帮派业务前途十分忧心,但面子上不能显出来,一帮之主嘛,得是定海神针,东上海西乌市,她得一肩挑。

    到了夜里九点半,斯南回到家,看见红色绒线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自己小床上,转头看了看姆妈。顾西美在书桌前认真听磁带学英语,下学期她要进修函授本科,门门课都是弱项,但要不拿张本科毕业证书,职称一辈子都上不去。

    斯南把绒线衫塞进行李包里,嘀咕了一句:“袖子管现在看上去是两种红颜色。”

    西美嘭地按下收录机的暂停键,无名火直冒,却听斯南接着说道:“还蛮时髦的。”

    收录机里又继续播放起了英语课文,标准的美国口音,不带羊肉串味道的。

    这天夜里,斯南又蹭上了姆妈的床。

    西美终究忍不住又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,不许闯祸,对弟弟要好一点,听外婆和大舅舅的话,等以后斯江出国了,就轮到她去照顾阿娘,不要忘记替阿娘洗头洗澡剪指甲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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