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8节(第5/6页)

楚含丹立时抬起头来,与之对望,像风拂过枝稍的木芙蓉,寂静地等待君郎摘撷。她知道,他一定是来给一个交代,对那日的一吻,甚至是她的往后余生。

    可是久久沉默中,她没有在他眼内看见任何情愫,故而她倏然有些心慌,伸出一只手塞入他的掌内,将他沉沉坠住,几近祈求,“知濯,你带我离了这里好不好?”

    正逢夜合搬来一根圆凳后退出屋内,宋知濯便撒开她的手撩了衣摆坐下,“我明日一早便要领兵前往延州,所以来一趟,要跟你说个清楚。”他就像上回还坐在嵌了轮子的木椅上,用同样审视批判的目光将她睨住,“我晓得你做过什么,就是金源寺遭劫那回。我一直没有找你兴师问罪,是因为我不想让明珠知道你要害她,即便她不会因此难过伤心,可她会失望,我不想让她再对世间有一寸灰心。”

    睨住楚含丹筛糠一样发颤的轮廓,他接着凌迟一样地往下说:“可那天,她就要对我灰心了,我害怕、我怕我要独自一个人承受她全部的怨恨,所以我拉了你陪绑,想叫她对我的怨分一半到你身上。……大概没什么用,我仍旧害怕她会恨我。”

    言讫,他顿一下,拔座起身,却被楚含丹由身后叫住,“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这些?”回首过去,见她已经踅下榻,将手上一个绣囊狠狠掷来,似乎裹着硬石的绣囊咚咚滚几圈儿,发出闷而沉的响。

    她髹红一双眼,死死凝住他,裙面沉重地颠荡过来,一步一痛,短短几步似末路穷途,由一个含情脉脉的柔情女子走成了悲恸难平的怨妇,“你知不知道,哪怕你不来呢?我也算有梦可以做,我可以期盼明儿你会来,明儿不来,我还可期盼后儿,一天不来我盼一天,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,大概一辈子就这样过了。可你为什么要来?为什么要来同我说这些?!为什么非要将我敲醒?!……”

    声音亦由隐约啜泣变得歇斯底里,亸簪欲坠,松髻半垂,凌缕的发丝粘在她泪痕半干的一把腮上,不再秀色妍艳。

    宋知濯居高睨住她,眸中反射她几欲疯癫的一张脸,“我来跟你说清楚,是想让你知道,你该恨的人是我,不是明珠。她从没由你手上夺走什么,你我之间,除了满嘴空文的婚约,什么也没有,你非要恨谁怨谁心里才痛快的话,就来恨我好了。”

    他自蹒步而去,旋起一片衣袂,撩起楚含丹心内万丈高的怒火。她追出去,追到长廊,可他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处。回首过来,满院的或是骇异、或是讥诮的目光,慧芳坐在高廊,搭在扶槛下的腕子慢悠悠晃着帕子。

    而另一边,站着宋知书,他的眼里有什么呢?大概是嘲讽!即使他没有笑,也胜过千万人的笑声!

    对视中,宋知书踅入门内,将她丢在北下的长廊,再无回首、他不敢回首。见证她的支离破碎,比眼下自己的“一无所有”更令他心痛,而比这更加心痛的,是她即使深陷囹圄梦境,也不需要眼前真实的自己。他想,他从没得到过她,反倒在一寸寸的失去自己,哪怕那个自己是一个阴险狡诈的小人,却也曾有过完整的自尊。

    恼人的秋风在这一天刮得缨枪上的红缨如一片烈焰火舌,三角战旗飐飐,齐刷刷扬向另一片雪雨风沙的土地。宋知濯在领头的战马上,左右各一副将,端正威武的铠甲下,是他一双野心勃勃的眼睛。

    人河两岸是另两条连绵的人河,俱是兵将们前来送行的亲人,一片泪雨潸潸下,除了黄明苑,宋知濯并无亲人相送。他在人河中睃巡一圈儿,期盼在里头见到一抹娇小的倩影,然而很快,他又暗自嘲笑完自个儿的贪心,打马前行,将繁华的京城略为一抹缩影。

    缩影里,人群熙攘,明珠混在里头,双肩各挂一根粗麻绳,后头坠一辆木板车,车上不知打哪里搜罗来的一些桌椅板凳。胸前垂着两根布条缠的麻花辫儿,随她的步子沉沉摇摆。

    好容易拉到一条人眼稀少的长巷中,见门口候着的青莲忙迎上来,“我的姑奶奶,你这是在哪里搜罗过来的这些东西?”

    二人搭手将板车上的桌椅条凳卸下来后,明珠才咧开牙笑起来,

    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》》